悚憶:解與紛
解與紛:解嚴與台灣當代藝術
「解」作為本次展覽的提綱,可以思考切入點為:從戒嚴到解嚴,從艱困險難到化解的過程。「解」之前是因紛亂而警戒之僵化狀態,長時間警戒使心靈感受力單一化,「解」如同果實硬殼到突破,但是所展開茁生的新芽亦遇到許多危機紛擾,然而危機即轉機,其中隱含無限的可能性。藝術家許多作品尖銳的提問就如庖丁解牛的那個「際」,只一刀之刺,便揭開生命深處的巨大盲洞。
相對於「紛」的動態存在,在紛亂的反應之中,從順勢解其紛,或又拓展出各人自我解惑的理路,在繽紛無際滲出模糊地帶中,或者又挑起了另一個個需要再度待解之「分際」。於是一個提問帶領出另一個提問,激盪出循環的火花,當代藝術的無解,也回應了解嚴之後的狀態。荒謬的是戒嚴時期的藝術反而是有「解」的,因為在「戒」之中,有政治正確的標準答案,反而在「無戒」之外,每個課題多元碰撞,解與無解飄浮在自由空氣中,更顯得繽紛而又不安,於是各自去尋找各自的「雷水解」。所謂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時大矣哉。
二次大戰以來,世界局勢冷戰陣營也在「解」中改變強弱重新洗牌。台灣施行戒嚴(1949~1987)為期三十八年,解嚴開放的時刻至今正好三十年。「解」是宏觀三十年(1987~2017)來世界與台灣自身處境,有些問題是跨越了「解」,有些問題是愈來愈無「解」,藝術在紛紛提問與自問中,給予紛異的提案,但作品創作不是解答,也不作任何解決,但當代藝術的善變本質與創造性,是在提出議題的同時,會引發各種解,有多元的解讀與詮釋之可能性與多義性,是三十年當代的成果,多元的解答也是最好的解答方式。
以東方哲學的脈絡檢視,往往是在蹇險的時局中順勢找陰陽相應變化的重要分際點,然後以適合的操作和理論切入間隙,解決矛盾之所在,不是用外在的力量,而是心智空間演化,老子《道德經》: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給予化解最適當建議。三十年來的當代藝術,在對立之銳和戰後之紛歧所形成的時局中,台灣藝術家們感同身受,作品中有激奮、有控訴、有衝撞、有自省、更有沉潛,他們經由種種表現手法,綜合反思「解與紛」,總以括之,可以涵蓋,亦寓意無窮。解之涵意蘊含無限可能和生命进發之意,生命歷程無處不是坎險悚憶,所憑藉的只是無窮創造力,才能逢阻化解,雷雨作,赦過宥罪,就是從險境到險境解除,往生命震動迸發新生茁壯的路徑,取其震發破解之生命力,試圖詮釋三十年解嚴之當代藝術歷程。
本展整體主題為:「悚憶:解與紛-解嚴與台灣當代藝術」係由臺北市立美術館與美國康乃爾大學強生美術館共同策劃主辦,中華民國文化部駐紐約臺北文化中心指導贊助,總計邀請一十四位台灣藝術家的一十九組件作品為取樣展出,形式內容包括:繪畫、雕塑、攝影、錄像、裝置、複合等媒介。本展品選件自解嚴前後時期,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維度,自1975年以來到晚近 2014年代,從現、當代藝術家中選擇具代表性作品,分別探索「民族風格與國際視野」、「碰觸圖騰禁忌」、「移動梭體之庶民美學」、「彰顯環保意識」、「刻劃時間意識流」、「當下游牧空間精神」、「藝術念力修行」、「藉影像探討社會意識」、以及「人、空間與日常生活狀態」視覺藝術中呈現激進、炫麗圖騰、抵制、昂揚、心靈探索、繪畫真理辯證等議題。
彰顯環保意識
洪天宇(Tien-Yu HUNG b.1960~)的創作理念,試圖以繪畫喚起人心反思與生態共生之道,他質問是否人在追求舒適生活之餘,漠視了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共存?人類以剛愎自用之心態欺凌衆生、任意對草木山林以及各種生命加以摧殘破壞,已令世界變得滿佈瘡痍而面目醜惡。不論是優美的風景題材,抑或是血肉腥羶的辛辣議題,洪天宇皆表達出對萬物生命之關懷,他藉由針頭蘸油彩或壓克力顏料,刺畫在鋁版上的獨特藝術表現形式,深刻地刻畫出衆生受難時之哀鳴無助。洪天宇的留白風景繪畫,是針對台灣自然環境保護的批判與隱喻。在洪天宇的創作中,可簡單的劃分為兩種風格,2007年之前,以風景畫為主,包括「純風景」和「留白風景」兩個主題;2007年之後,則是「大悲宴」。「純風景」比較像是一種紀實再現風景,以他自己的所見和前人的文字紀錄訴說台灣山林數百年來的故事。「空白風景」討論的議題繞著提醒人類對大自然的破壞和對環境的關懷,作品中留白的部分,指涉沒有生命的人工物、無機物,畫面中白色斷裂強烈凸兀顯得非比尋常。近年他帶持續探討的「空白風景」,似乎具有些許默然的無言抗議,在幽然中浮現著視覺吶喊之無奈感,本展出如:〈沈默的半屏山〉和〈珊瑚輓歌〉等畫作,頗覺發人深省之意味。
沈默的半屏山 / 174×174 / 油畫, 畫布
珊瑚輓歌 / 174×174 / 油畫, 鋁板
結語
台灣當代藝術的發展,解嚴是重要的分際與起始點,那些因政治過程而造成的陰影,形成揮之不去的夢魘,甚至令人感到憂心無助,一切的迷惘都在尋求解套之途;然而解嚴後,台灣民主化運動向前推進,藝術創作去除意識形態或政治目標,再加上本土意識抬頭,建構台灣視覺藝術美學已然全方位進行中,藝術創作的焦點已從外向穿透,轉而內視自我分解無窮的內在。從戒嚴到解嚴,從工業社會到消費時代,從單向認知到多元化,時代確實轉型改變了。就台灣當代美術現況而言,多元文化觀消彌了藝術風格的對立與衝擊,但又使得人們更加分岐與漠然,藝術的方向和目的因而有更不一樣的可能性及可看性,我們置身於如此多面向而複雜的二十一世紀,藝術家面臨的挑戰更加劇烈且開放,雖然解除禁忌後藝術家身處的創作條件未必好轉,但可以肯定的是解嚴三十年當代藝術積累一路走來必然是燦爛而豐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