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展

2021 「山」洪天宇個展,日帝藝術,台北

2021 「人之野-洪天宇 x 採集人共作室」洪天宇個展,了了飯店,宜蘭

2018 「島嶼 x 踏查」洪天宇創作四十年展,日帝藝術,台北

2017 「福爾摩沙山水誌」個展,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日帝藝術,世貿一館,台北

2016 洪天宇「福爾摩沙風景誌」│ 尤瑋毅「游」戲人間 双個展,日帝藝術,台北

2015 「風景預言書」,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新作首映區,日帝藝術,台北

2013 「風景線」,夢十二美學空間,台北

2012 「風景沉思錄」,國立清華大學、國立海洋大學,新竹、台北

2012 「你聽見了嗎?─致 雨林,給 微風」,玉溪有容教育基金會   

2012 「金權盛世.熱帶雨林篇」,夢十二美學空間,台北

2011 「秋宴」,非畫廊,台北

2010 「春宴」,非畫廊,台北  「風景啊風景」,首都,台北

2008 「大悲宴」,中華民國畫廊博覽會,台北

2008 「美的背後」,也趣藝廊,台北

2007 「風景的面貌」 , 臻品 , 台中

2001「給福爾摩沙下一代的備忘錄」,台北市立美術館,台北

1994 首次風景畫個展,臻品,台中



聯展

2024「透景線:實境的疊隱與擴張」高雄美術館, 高雄

2022「出航」 桃園市兒童美術館, 桃園

2021   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世貿一館,日帝藝術

2020「近山. 以何為界」 毓繡美術館, 南投

2019「城市方舟」 陸府植生館, 台中

2019   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世貿一館,日帝藝術

2018   台北國際藝術博覽會,世貿一館,日帝藝術

2017「捒動」  美國康乃爾大學強森美術館     台北市立美術館

2017「微風」洪天宇│陳鎰森,日帝藝術,台北

2017 「浮光我城」新竹市美術館十周年展,新竹

2016「後植民計畫」,台北當代藝術館,台北

2016「交錯的凝視:臺灣的風景」,穆提耶花園和夏慕克花園,諾曼第,法國

2016「沉默風景」聯展,高雄市立美術館

2015「覺境─洪天宇x林萬士」,日帝藝術,台北

2014「台灣美術家『刺客列傳』1951~1960─四年級生」,國立台灣美術館,台中

2013「從顛覆寫實到創造真實:解嚴以後的台灣當代藝術」,亞洲大學亞洲現代美術館, 台中

2011「廖繼春獎十年聯展」,台北市立美術館,台北

2009「意念書寫」臻品 ,台中

2008「大悲宴-2008台北藝術博覽會」,世貿中心一館,台北

2008「不設防城市」,台北市立美術館,台北

2006「微觀的藝術課題─今日寫實繪畫十人展」,也趣藝廊,台北

2005「熱帶雨林─當代國際繪畫展」,亞洲藝術文化中心,紐約,美國

2005「台北關渡英雄誌─台灣現代美術大展」,關渡美術館,台北

2004「熱帶雨林─當代國際繪畫展」,湯普生藝術中心,馬里蘭州,美國

2004「愛之維谷─台灣當代繪畫的迴旋曲式」,光州市立美術館、國立台灣美術館,韓國、台灣

2003「國際藝術博覽會」,首爾,韓國

2002「熱帶雨林-當代國際繪畫展」,高雄市立美術館、拉斯維加斯美術館, 台灣, 美國

1996「台北雙年展:臺灣藝術主體性─情慾與權力」,台北市立美術館,台北 

典藏

2010獻肚山三貌」, 臺北市立美術館, 台北, 台灣

2013廬山2000年」, 國立台灣美術館,台中,台灣

2013廬山原貌」, 國立台灣美術館,台中,台灣

2020高雄港」, 高雄市立美術館,高雄,台灣

2025中橫三闕」「大肚溪口三顏」「德基水庫」「鯉魚潭水庫」, 綠美圖, 台中, 台灣

映照時代的明鏡 - 洪天宇

 

空白風景裡的無聲吶喊

 

文明的腳步逐漸逼近,挖土機將山林開腸破肚,道路、電塔、星羅棋布的建築物改變了原有地貌。風景中,沉默的空白是無聲的吶喊。代表經濟開發,生態浩劫的「留白」,是洪天宇筆下最具代表性的藝術語彙,也是寫著警語的預言書。《金權盛世》中,他以空白的品牌商標,控訴國際企業為了追求商業利益,破壞熱帶雨林的生態,成為雨林殺手。

 

他認為好的風景畫是映照時代的明鏡,在人類歷史的演進中,風景畫的發展常與思想變革同步,或走在前面。藝術史中,風景畫從背景轉為主體,由配角變成主角,只有當人意識到背後有更廣大的生命時,才會去關注所生存的環境。看到前人留下豐富的創作資產,讓他不斷思索這個時代的背景是什麼?該如何呈現這個時代的觀看?

 

洪天宇對自然的觀看,源自於童年的生活。生長在東勢的偏遠山區,和養父兩人相依為命。養父早年工作時摔斷了一條,因行動不便,只能做些粗活,四處打零工。籠罩在自卑的陰影下,孤家寡人大半輩子,有天,鎮公所人員告訴養父的媽媽(祖母):「有個棄嬰放在竹簍裡,你要不要帶回家養養看?」彷彿是冥冥中的安排,越看越覺得投緣,便決定收養這孩子。 在山上,養父蓋了一間茅草屋做為棲身之所,蛇、蟾蜍、蝙蝠隨時會進來作客。山上只有孤零零一戶人家,走路到小學需要花半小時,沒有手足陪伴,沒有同齡玩伴,滿山跑的他,山上的蟲魚鳥獸就是他的玩伴。小學時,老師將洪天宇的畫貼在布告欄上,一般小孩畫的是概念式的山,他畫的山來自生活中的觀察,顯得獨樹一幟。老師送了一盒蠟筆獎勵他,讓他受到很大的鼓舞。國中畢業時,即使成績能考上高中,因無法負擔學費,轉而就讀公費的省立新竹師專美術科。暑假回家時,他驚訝的發現,山中的朋友消失了,以前晚上有蛙鳴聲陪伴他入眠,如今卻再也聽不見。原來附近蓋了座掩埋場,怪手把山推平,把樹剷平,以往熟悉的一切,全都消失,按下刪除鍵的空白地景,深深震撼了他。2001年《給福爾摩沙下一代的備忘錄》,他以連作的形式,在時間軸中,呈現出環境的變遷。在文獻中追溯三百年前郁永河筆下的蓊鬱密林,濃密綠蔭遮蔽了天空,猴子穿梭在其中,林中充滿活躍的生命力。〈基隆河三部曲〉、〈觀音四韻〉系列作品中,他想像基隆河、淡水河和觀音山尚未被開發時的景象,對照今昔地景的變化。在蠶食鯨吞的開發下,畫面中的「空白」意味著原有生態的消逝。昔日蒼翠密林,被櫛比鱗次的水泥叢林取代。風景中的空白,是無言的控訴,也是最沉重的註解。

 

 

冒險燃燒的渴望

 

十八歲時,洪天宇跟著登山社去爬玉山,雖然就讀美術科,參加校隊的他,對各項運動都全力以赴。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先去田徑隊的集訓。吃完早餐,馬上到手球隊報到,下午練習橄欖球,晚上學國術。之前跟隊友爬山時,崎嶇的山路上,他不走正規的路,像野狗般亂鑽,一旁氣喘吁吁的隊友,看到他依然面不改色,驚訝的說:「你好像沒有心臟一樣!」看到北面的垂直峭壁,想要上去探路的天宇,對著同伴說:「我過去看看。」 體能優異的他,輕而易舉就爬上去了,但當他想要下來時,卻看不到後面的路,發現眼前沒有退路,只能上,不能下。他不知峭壁高度,咬緊牙根,一直往上攀爬。沒有攀岩裝備,也沒穿登山鞋,只穿著一雙中國強膠底鞋。他的指甲開始流血,手臂顫抖著,越抖越厲害。肌肉使用過度,開始全身痠痛,不停抖動。之前在運動場上,常有將身體逼到極限的經驗,但在跑道上能看到終點,岩壁上的他,卻不知何時才能看到頂點。當體力到了極限,再也撐不下時,沒有宗教信仰的他,想著:「上帝,這就是我的全部了,如果祢要,就拿去。」在力氣用盡,決定放棄的那瞬間,他全身放鬆,忽然間,一股涼意從脊椎尾端升起,彷彿身體裡有條白龍從頭部穿出,帶來一陣冰涼感。剎那間,沒有恐懼,也沒有思想,原本精疲力竭的他,開始繼續攀爬,但視覺上卻產生奇妙的變化,感覺像在地板爬一樣。已經到達頂端同學們,遲遲看不到他的身影,焦急的等待著。突然間,他們看到一隻手,勾在懸崖邊,接著,另一手勾上來,在尖叫聲,急忙將他拉上來。洪天宇臉色蒼白,虛弱的靠著石頭,氣若游絲的呼喊著「水——水——」同伴趕緊遞給他水壺,他顫抖的拿著水壺,喝得滿臉都是水。

 

千鈞一髮之際,那股力量究竟來自何處?成為心中的迷團,讓他日後開始在宗教中尋求解答。

 

這次登山後,他又獨自前往八通關古道。從東埔出發,山腰間有一條隱隱約約的路,走了一天,水壺裡水不夠,也找不到水源,到了第二天,水喝光後,他開始吃多汁的葉子,依然繼續前進。 在缺水的狀態下,身體像被燒灼般,放在火爐上烤。耗費大量體力,到了臨界點,昏過去的一瞬間,眼前閃現這一生的走馬燈。半夜時,昏厥在地上的他,突然被冷醒,抬頭看到一輪月亮高掛在空中,短暫的喜悅後,他決定放棄身上的重裝備,回頭尋找水源。輕裝往回跑,身體的燃燒感越來越強烈,當他看到水源時,瞬間跪下,慢慢一口口啜飲。高山上清涼的水,進入身體時,像燒紅的鐵塊放進了冷水中。死裡逃生後,他告訴自己,不要再做這種玩命的事,卻沒有澆熄他對冒險的渴望。

 

 

大悲無言 生命是一場大悲宴

 

在二十歲的階段,冒險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師專畢業後,在等待當兵的空檔,想要體驗生活的洪天宇,決定去澳洲公海捕魚。上船前,把信投到信箱裡,告訴父親,我已經在海上了。當時流刺網尚未被禁止,五公里的流刺網在海裡形成一道軟牆。將魚網放到海中,魚鑽過去時,魚鰓、魚鰭會被卡在網中,大小通吃。鯊魚被抓上來後,無論大小,只取高價的魚鰭,其餘丟入海中。有時腹部一切,小鯊魚就從母鯊魚腹中蹦出來,慘絕人寰的畫面,帶給他很大的震撼。小時候,看到父親逢年過節要殺雞時會先念咒,對著雞說「這輩子功德圓滿,感謝你提供肉。」然而,在漁船上,生命都是被定價的,網中的魚群拉上來後,被秤斤論兩,價值高處被取走,價值低就被捨棄,成為了垃圾,被鄙夷的丟棄。這劇烈的衝擊,撼動了他以往建構的價值觀。

 

下船後,他看見在資本主義的社會中,用金錢定義人的定位,人也被貼了價格標籤。新聞中播放著示威遊行,警察拿棍子毆打抗議者,這些事情像大大小小氣泡冒出,瞬間消失。他感到人間如同夢幻泡影,將宗教情感,放入現實觀察中。

 

父親罹患膀胱癌後,開車在父親去榮總化療,來回奔波,一天睡不到四小時,身心備受煎熬,無法畫畫,開始以塑膠袋做為創作材料。他去蒐集廢棄的塑膠袋,高溫融化後塑形,再噴漆上色。與伴侶間糾結的感情,左拉右扯的狀態,讓他感覺自己被五馬分屍。雪萊的詩 〈西風的話〉「風捲起我,我跌落人生的荊棘」是當時處境的寫照,越掙扎,拉扯就更劇烈。內心被掏空的他,痛到喊不出聲音。將生命歷程做成作品,捏塑出各種扭曲、掙扎的面貌,反映出內在痛苦。

 

2008年《大悲宴》展覽,源頭來自當時船員的經驗。血淋淋的動物被屠宰,市場中的人肉攤販,支解的人體被秤斤論兩,待價而沽,成為桌上的盤中飧。他以融化的塑膠袋捏塑出各種人體器官,外面加上矽膠,看起幾可亂真。為了創作,除了住家附近的菜市場觀摩,透過層層關係,來到屠宰場拍照。那個晚上,心臟都快跳出來,一頭即將被屠宰的小公牛,向他靠近,目光中溢滿哀求,即使心有不忍,卻無法救牠,只能看著小牛在幾分鐘後被宰殺。

 

生命是場大悲宴,所有生物都須仰賴吞食其他生命才能存活。然而,人們的口腹之慾,卻如黑洞般深不見底。怵目驚心的畫面,讓觀者重新省思,經濟的行為如何改變生命。

 

 

開拓風景畫的新領域

 

洶湧浪濤一波波襲來,如一匹匹踏浪而來的鐵騎,激起白色浪花。前往花東途中,在塞車的等待中,洪天宇觀看著海岸邊的消波塊,發現原本由沙子所製造消波塊,在海浪經年累月的拍打中,再變回沙子。空白風景中的人工建物,經過時間的洗禮,又重回原點,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時間,帶來觀看的質變。這體悟讓他在看待事物時,不會停在表象,而是進入能量的層次。他以實地踏查的方式,運用空拍機拍攝「五嶽、三尖、一奇、十峻」,構圖時,將不同的高度、角度的景觀,融合在畫面上。為了拍了理想中的畫面,曾摔了五台空拍機。之前在大霸尖山時,當他跟同伴說:「我們又征服一座山了。」沒想到空拍機就在途中掉落。第二次登山時,他在暗中禱告,對著山說:「我可能是能呈現你最美容顏的藝術家,請你擺出最美的樣貌,讓我帶回去,我一定誠心誠意將你畫出來。」 一路上,他抱持感謝的心,順利完成拍攝。能拍出美景,來自因緣聚合,而非「我想要,就可以得到」的念頭。

 

少年時攀登玉山,在心中所留下的謎團,如今獲得了解答。在生死交關的瞬間,他將自我拿掉了,在全然放鬆、沒有恐懼的狀態下,與宇宙能量融為一體。

 

對於眼前的風景,現在的他從物質層次,進入了能量層次的對話。所見之物是宇宙能量的凝聚,期許以無我之境,開拓出風景畫的新領域。